舍弗勒、洛轴并购案
舍弗勒、洛轴并购案
编辑：中国反垄断反不正当竞争法律网 来源：《<反垄断法>下的企业并购实务》
洛轴集团是国内规模最大的综合性轴承制造企业之一，这家成立50多年的国有大型企业，曾连续7年进入中国最大500家工业企业之列，被国务院确定为520家国家重点企业之一，是轴承行业唯一一家进入国家120家试点集团的企业。但近年来，洛轴集团生产经营逐渐陷入困境，2004年，洛轴集团公司的账面总资产32亿元，债务24亿元，净资产约8亿元，生产经营曾一度暂停。
经过多次接触与商议，2004年12月，河南大型煤炭企业永煤集团与洛轴集团合资，成立了洛阳LYC轴承有限公司。新成立的LYC拥有原洛轴集团80％以上的主业资产，呈现出了良好的发展态势。2005年，LYC实现盈利3000万元，销售收入达15亿元，超过重组前洛轴集团的历史最高水平。
但洛轴集团的债务重组却一直未能取得进展，原有债务过重对LYC公司生产经营也造成影响，新老公司资产也迟迟未能移交。
2006年2月，就在洛轴集团和永煤集团准备依照当初协议进行资产移交之际，河南省建设银行、国家开发银行等相继就洛轴1.1亿元和1.25亿元的欠款向法院提起诉讼，申请查封洛轴的土地和地面资产。随后，一轮老债权人对洛轴的债务追讨开始爆发。
在此背景下，2006年5月，世界第二大轴承制造商德国舍弗勒集团(Schaeffler)与洛阳市国资委签订了框架协议，前者将出资11亿元人民币整体收购洛轴集团，包括洛阳LYc轴承有限公司。消息公布后，中国轴承协会立即上书其主管单位中国机械联合会，旗帜鲜明地反对此次收购。中轴协认为，鉴于洛轴的所属行业和特殊地位，此次收购一来会威胁国家产业安全．二来很难达到“市场换技术”的目的。同时，中轴协还拿出了另一套重组方案，
将国内三大轴承生产企业洛轴、哈轴(哈尔滨轴承集团)、瓦轴(大连瓦房店轴承集团)合并，一起并入中国机械工业集团公司，以解决目前洛轴所面临的困难。
面对负债总额达24亿元，资产负债率高达75％的老国企——洛轴集团，舍弗勒这样的国际行业巨头为什么会表现出如此高的兴趣，主要原因有三。其一，广阔的市场前景。我国是机械制造业大国，设备制造市场前景广阔，轴承作为通用机械产品具有广泛的市场需求。其二，现有的市场份额和部分技术对外商仍具备吸引力。尽管管理混乱、经营业绩不佳，但洛轴在国内轴承市场仍然有很高的市场份额，而且其多项技术在国内仍处于领先水平。国内
轴承产业集中度低，整体技术水平差，缺乏高端产品，收购洛轴可以达到控制国内高端产品生产、造成市场分割的局面。其三，高额负债及较差的经营状况使得洛轴的价值被严重低估，此时并购是很好的时机。
舍弗勒
有反对人士认为，不能忽视这样做的风险，到头来很有可能只得到了一部分收购资金，却卖掉了一个重要的企业，甚至是一个重要的行业。当年，德国FAG收购西北轴承，不但得到了西轴的关键技术，还抢走了西轴25％的铁路轴承市场份额，希望这令人心痛的一幕，不会在洛轴身上重现。
对于外资整体收购洛轴，中轴协表达了坚决的反对意见。中轴协的反对理由来自两个方面：一是洛轴的去向事关国家的产业安全；二是就整个行业来说，以往“市场换技术”都流于失败。
资料显示，目前哈轴、瓦轴和洛轴是国内最主要的三大轴承生产企业，其中，洛轴是轴承产品尺寸最广、用途覆盖最宽、品种最齐全的国内生产基地，并保持着多项中国轴承行业纪录。其LYC品牌轴承被国家列入“
“洛轴自身的设备和技术条件非常好，LYC品牌一旦落入外资之手，对国家安全的影响将非常巨大。”中轴协的人士说。尽管此次收购并不包括军工分厂，但在中轴协看来，洛轴军工产品的许多工序都在民用领域里面，一旦被外资收购，整个军工生产体系也被肢解开来。
同时，中轴协认为，并购可能造成的垄断问题也是非常严重的：洛轴生产的铁路轴承也在国内占有极大份额。据了解，2005年，仅洛轴铁路轴承的国内市场占有率就达到了30％。舍弗勒目前已经控制了中国铁路轴承25％的市场。一旦兼并洛轴，其在全国的市场份额将上升到50％以上，将拥有全国铁路轴承的定价权。
此外，中国轴协方面还认为，就国内企业而言，一直有“市场换技术”的想法，，但事实证明，很多企业被外资兼并后，品牌技术都变成外资的了，并不利于中国轴承业技术水平的提高。而外资却着实用资金换到了市场，甚至技术。以国内轴承行业首家上市公司西北轴承为例，2001年12月，西北轴承与舍弗勒成立了一家合资公司——宁夏西北富安捷铁路轴承有限公司，生产铁路轴承。2004年，西北轴承被迫退出合资公司，宁夏西北富安捷铁路轴承有限公司成为外商独资，西轴还不得不把产品设计图纸、Nxz品牌、铁道部颁发的生产资质等留下，并且从此不能再生产铁路轴承。
中轴协人士说，《国务院关于加快振兴装备制造业的若干意见》明确了加快振兴装备制造业的目标，而振兴装备制造业需要轴承，“我们不愿看到这三家企业警被外资整体收购”。中轴协认为，像洛轴这样的企业，国家应在政策上给企业想办法，找出路，让它们自己“活起来”。
行业观察家分析，对于舍弗勒以并购的方式重组洛轴，矛盾双方争议的焦点主要集中在三方面，即轴承是不是战略产品，并购后是否会形成垄断，以及洛轴的军工产品会不会受到影响，这也是舍弗勒难以回避的三道坎。
焦点问题之一：轴承是一种通用件吗?
对洛轴重组而言，目前最关键的是如何界定轴承产业的性质，以及明确是否要对外资进入这一产业进行限制。
中国轴协有关负责人表示，《国务院关于加快振兴装备制造业的若干意见》明确了加快振兴装备制造业的目标，而振兴装备制造业需要轴承。因此，中轴协旗帜鲜明地反对舍弗勒收购洛轴。他们认为，鉴于洛轴的所属行业和特殊地位,此次收购一来会威胁国家产业安全，二来很难达到以“市场换技术”的目的。
而舍弗勒则针锋相对地表达了不同的看法，该公司一位高层人士表示，轴承在所有国家均为市场竞争产品而非国家控制产品。他介绍称，国际上八大轴承厂商占据了70％以上的国际市场份额，其他国家并没有因此担心其经济安全或国家安全。而且中国的外商投资指导目录中明确列出，精密轴承与各类主机配套专用轴承属国家鼓励类投资项目。舍弗勒欲进入洛轴的业务主要集中在这两大类产品属类上，大部分属于中国经济建设急需并大量进口(包括从舍弗勒国外公司进口)的产品，中国用户每年要花费100亿元进口高端轴承。
焦点问题之二：舍弗勒会否形成行业垄断？
市场人士担忧舍弗勒收购洛轴后，会形成对铁路轴承行业的垄断。目前有消息称，洛轴的铁路轴承占30％的市场份额，而通过“合资一控股一独资”的路线，舍弗勒旗下的富安捷铁路轴承(宁夏)有限公司，又占到了25％的份额。如果并购成功，那么舍弗勒将占据我国铁路轴承市场的半壁江山。
舍弗勒高层人士则澄清说，洛轴与舍弗勒联合后不可能垄断中国铁路轴承市场，因为现存有多家该产品的供应厂商(甚至大于这两家产量之和)，以及随时可进入该领域的潜在供应厂家。铁路轴承包含客车、机车、货车和其他许多特殊产品，其总量在全部轴承市场中最多占到6％～7％。该人士称，舍弗勒在我国铁路轴承中的货车轴承子项里也只占据约10％的份额，并非传说中的25％。
焦点问题之三：如何处理军工产品?
对于洛轴涉及军工安全的问题，洛阳市国资委一位高层人士这样解释：“德国舍弗勒公司的收购是在剥离了军工等三个敏感分厂后进行的，涉及军工产品的工厂剥离出来了，仍由国家掌控，不会对国家军事安全造成威胁。”
有资深投行人士认为，抛开轴承行业事关国家战略安全的争论，目前各界对大力发展这一产业已有共识，既然要着力发展，就不应封闭运行。事实上，对于类似洛轴这样在行业排名不属于第一第二，大部分产品为通用型产品的企业．在剥离军品等战略性业务外，应当允许对外合资。
但有关专家认为，军工产品同样有上下游产业链的关联，其生产并不是独立完成的。洛轴集团军工厂的正常生产需要集团其他分厂在工序上的支持。比如从“神一”到“神六”的轴承配套任务均由洛轴集团整体承担。，剥离后军工分厂不可能新建支持其前期工序的车间。因此，洛轴的军工安全问题仍然值得担忧。
尽管关于并购洛阳轴承集团受阻的消息不断，但舍弗勒集团中国区董事总经理在2007年9月仍表示，舍弗勒集团尚未退出对洛轴集团的收购，同时也在考虑各种其他的可能性。
舍弗勒的相关人士表示，并购洛轴是舍弗勒全球战略的一部分，舍弗勒将通过各种渠道加快在中国的发展，以满足市场日益增加的需求。该人士否认了舍弗勒退出并购洛轴的传闻，认为舍弗勒产品在中国市场供不应求，每年以12％的速度增长，因此扩大产能是舍弗勒在中国既定的策略。但扩大产能有各种不同的可能性，并购只是其中的可能性之一，舍弗勒将通过各种方式满足市场的需求。
案件评述
洛轴与舍弗勒的经营者集中案例是在中国目前的法律体系和经济体系下发生的非常典型的集中案例。
该案中涉及《反垄断法》中的两个问题：国家安全问题与经营者集中的垄断问题。关于国家安全问题，本书的后续章节将进行专题阐释；而本案中各方当事人对于垄断问题的争论恰恰说明了相关市场的界定非常重要。
反对者认为，“目前有消息称，洛轴的铁路轴承占30％的市场份额．而通过‘合资—控股一独资’的路线，舍弗勒旗下的富安捷铁路轴承(宁夏)有限公司，又占到了25％的份额。如果并购成功，那么舍弗勒将占据我国铁路轴承市场的半壁江山”。如果上述消息属实，则集中会导致舍弗勒在中国市场中拥有55％的市场份额，那么按照《反垄断法》和外资并购的部门规章，规制部门必然会进行反垄断审查，而且很可能对集中附加条件或者予以禁止。
舍弗勒高层人士则澄清说，洛轴与舍弗勒联合后不可能垄断中国铁路轴承市场，因为现存有多家该产品的供应厂商(甚至大于这两家产量之和)，以及随时可进入该领域的潜在供应厂家。铁路轴承包含客车、机车、货车和其他许多特殊产品，其总量在全部轴承市场中最多占到6％～7％。该人士称．舍弗勒在我国铁路轴承中的货车轴承子项里也只占据约10％的份额，并非传说中的25％。
为何两者关于市场份额的说法会相去甚远?
其原因在于两者对于相关市场的界定不同。反对者将相关市场界定为中国的铁路轴承市场，因此集中后的市场份额会高；而舍弗勒的相关市场界定为中国的全部轴承市场(包括客车、货车、机车、其他特殊产品、其他轴承)．因此市场份额就会小很多。
可见，不同的相关市场界定基础之上，会得出不同的市场份额结论。
该案没有得出关于相关市场界定和市场份额分析的确切答案，双方当事人的争议也仅仅停留在口头上。而一旦《反垄断法》得以真正实施，则需要提供严谨的分析、翔实的数据、精确的论证来解决相关市场的界定问题，计算出具体的市场份额。
律师提示
l. 相关市场界定是经营者集中行为分析的起始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同时也是决定《反垄断法》规制成败的环节，经营者对此务必万分重视。《反垄断法》框架下的相关市场概念与其他理论框架下(如经济学中)的市场概念既有联系，也有区别。
2．在经营者进行集中行为可行性分析论证时，应当首先确定集中行为发生的相关市场，即使此举需要花费一定的代价。
3．只有界定了相关市场，经营者才能确定自己的市场份额，才能确定参与集中的对方经营者的市场份额，以及集中行为完成之后可能获得的市场份额。
4．在得出上述问题的结论之后，经营者才能初步判断集中行为是否达到了反垄断审查的申报标准，才能初步预测规制部门是否会进行禁止或其他干预。
